話音落下，一道巨大無匹的劍光轟然破開暗紅天幕，露出深淵般的黑暗虛無來。

“不，你這樣會毀掉天荒大陸的！”

先前那道明媚嗓音驚慌起來，一抹水綠的青光如同大河倒懸，豁然襲向那道破開天幕的巨大劍光，似乎要將其擋下。

“哈哈哈，沒人可以阻擋我，包括你，蕪尊！”

轟地一聲，兩道劍光隔空相撞，暗紅天幕頓時劇烈震顫，泛起道道肉眼可見的軒然大波，虛無深處更是隱隱生出蛛網般的裂紋來。

餘波殃及大地，只聽得哢嚓之聲不斷響起，這片屍山血海竟是就此四分五裂，變成了七、八塊之多！

火焰，厲鬼，死屍……處於大地裂縫邊緣的一切東西，都不停簌簌掉落進地下深處，那血液一般的滾燙巖漿頓時將其盡數吞食，陡然升起縷縷輕煙。

狂風如潮，不停吹卷，旁觀的柳乘只覺自己如同一抹流雲，被這狂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。

好可怕的氣勢！

荒尊、蕪尊……這兩人，到底是誰？

瘋狂的心跳像是下一秒便會蹦出胸腔，他極力壓下心頭的恐懼，隱隱覺得這是一處遠古的隱秘，竟是想要舍了命也要看下去。

“夠了！”

明媚嗓音變得冷然，仿佛是在宣判：“荒尊，你已經墜入魔道！”

“哈哈哈，什麽是正？何又為魔？為何萬物都逃不過這輪回宿命？逃不過荒蕪榮枯？”

紅雲翻卷，雲霄深處露出一道佇立雲端的高大背影。

他持劍仰視蒼穹，滿頭黑發在風中肆意飛揚，一身紫甲不停滴落鮮血，染紅雲霄，然後化為團團流火，在屍山血海上騰起滔天火焰。

“今日我荒尊，要代天下生靈，向這蒼天討一個公道！”

長劍豁然揚起，一道光柱沖天而上，只見那虛空深處，如同破碎的黑色琉璃一般，砰地一聲，嘩然碎裂開去。

暗紅的天幕，竟是被這一劍，斬出了道傷痕來！

一輪赤月，一輪黑月，在虛空破碎處不斷交替出現。荒尊驀然仰頭狂笑，在蕪尊還未出手之際，整個高大的身軀轟然爆裂開來！

轟！

三重虛影破體而出，勁直沖天而起，目標正是那兩輪明月。

“神魂沖殺！你就這麽寧願舍去一世修為嗎？！”

雲端水綠衣裙晃動，飄然若仙，卻是驟然攔在了虛影之前。

“不要！”

虛影傳出一聲焦急的大喝，水綠人影卻視若無睹，絕美的容顏，怔怔凝望那越來越近的虛影，突地嫣然淺笑，驀然流下兩行清淚。

“啪！”

黑月破碎，化作漫天光雨，那道水綠身影卻是蒼白著臉，倒頭墜下雲霄，衣裙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。

“阿蕪，阿蕪！”

“若是……若是真有輪回，我願與你，同墜……”

水綠身影緩緩墜地，虛影伸手去接，手掌卻是空空蕩蕩，只有那幽幽嘆息的流風。

虛影痛苦閉眼，突地仰天厲聲嘶吼！

“啊——”

暗紅天幕不斷蹦碎，大地劇烈晃動，這片恍如九幽煉獄般的天地，竟是似乎要就此淫滅——

“啊！”

腦海驀然一陣刺痛，眼前天旋地轉，柳乘恍然睜眼，正對上陶盆內的一汪清水。

水面平靜如鏡，映出一張失魂落魄的清秀臉龐，那抹詭異的黑色，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只是……為何眼角有淚？

他怔然凝視水中倒影，沒有來感到陣陣痛心。

“柳大哥，柳大哥？”

青水關切的清脆嗓音在心間響起，柳乘側目望去，正對上白龍那雙空澄的眼眸。

“我沒事。”

他笑笑，飛快抹去眼角淚痕，然後擡起右掌，湊到眼前。

鬼眼似乎變得不一樣了。

心裏一動，柳乘嘗試默運靈力，匯聚到鬼眼之處。

轟！

掌心鬼眼處，一道無形的猛烈煞氣沖天而起，透過屋頂，直沖九霄！

“啊——”

白龍大驚，豁然縮回鬼龍戒內。

“嘩啦啦！”

門外院角，桂花樹上傳來鳥兒驚慌振翅而逃。

“汪汪！汪汪汪！”

遠處巷陌，傳來陣陣不安的犬吠。

“嗚嗚嗚——”

更遠處，隱隱可聽到小孩的哇哇哭泣之聲……

“好可怕的煞氣……”

靈力一停，那道煞氣也驟然失去蹤影，青水緊張不安的聲音在心間響起，道：“柳大哥，那，那到底是什麽東西？”

“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
他苦笑一聲，閉上雙眼深深呼吸，清秀的臉龐似喜似愁。

……

……

幽深大殿之內，慌亂的人影匆匆奔離，頭戴龍冠的中年男人端坐殿首金榻之上，面無表情地閉著眼睛。

這是離國皇宮。

散落在地的奏折分分合合，依稀可瞧見幾個朱紅字眼。

“寒山渡告急！”

“禦羽城淪陷！”

“敵軍已逼近皇城！”

兵敗，兵敗，還是兵敗！

半月以來，兵敗的消息不斷傳來，朝野上下已是人心惶惶。

可是，人力怎麽能和妖邪對抗？

聽聞前方僥幸逃回的敗軍描述，那些逆賊，根本就不是人。

猩紅眼眸，不知疼痛，見人便撲，張嘴想要吸食……

宮女宦官慌慌張張，一窩蜂逃出宮外，不多時，大殿內空空蕩蕩，安靜得如同座墳墓。

“你怎麽不逃？”

頭頂突然多了道漠然的聲音。

離國帝君睜開眼睛，瞧見那張依稀熟悉的面容，有些震驚，更多的是憤怒。

“宋仙師！你是宋東陽仙師！”

他慘笑一聲，搖搖晃晃起身，望著宋東陽那張似乎變得年輕了些的面容，澀聲問道：“我離國上下，敬你離火宗如同仙佛，每年供奉更是不斷……你，你為何，為何要如此……”

“宋東陽？”

那人搖搖頭，淡然道：“你認錯了人，我不是宋東陽，我是……”

黝黑鐵甲驀然覆蓋周身，造型猙獰的面甲之下，兩只暗紅的眼眸泛著詭異的光芒。

他伸出右掌，曲指點在離國帝君頭頂，道：“閻浮鬼域冥淵部大都督，天歸藏，幸會閣下。”

輕聲說完，一縷黑氣自他指尖竄出，勁直沒入離國帝君眉心。後者認命般閉上雙眼，渾身顫抖，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。

他牙關緊咬，那深入骨髓的帝王尊嚴，不允許自己發出慘叫。

“卑微的魂魄，膽怯的內心，真是索然無味……”

天歸藏收回手指，離國帝君撲通一聲，死氣沈沈地軟倒在地。

“嗚——”

一聲飛快壓抑的哭泣自金榻下傳來，天歸藏嘴角浮上抹冷笑，一腳踢開金榻。

頓時，榻下頭戴紫冠的驚恐人兒，暴露出來。

“別，別殺我！別殺我，啊——”

他是離國太子，早已嚇破了膽子。

天歸藏不屑搖頭，這種人的魂魄滋味最差，他根本懶得吸食。正要飛起一腳踢死離國太子，哪知他突地渾身一震，扭頭望向大殿門外。

晨光橘紅，照亮了天際雲霞，天歸藏的目光穿過層層雲幕，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尋常的熟悉氣息。

那是股沖天而起的煞氣。

“聖石，這是聖石的氣息！”

煞氣只持續片刻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。一抹狂喜浮上眼眸，天歸藏豁然轉身，一把提起離國太子，喝問道：“門外西南方的千裏之外是何處？！”

“好，好像是青國的雲州郡……”

“帶我去，饒你不死！”

黑影一晃而逝，空曠的幽深大殿，只剩撲倒在地的離國帝君的身影。

殿外皇城，哀鴻遍野。

突然之間，無數雙猩紅眼眸像是得到了什麽指令，盡皆起身奔向城門口，如同一股洪流，轉眼間便席卷而去。

劫後餘生的宮女宦官們僵躺在地，睜大的驚恐眼眸中，依稀殘留著無力與絕望之色。

片刻後，痛苦的咳嗽之聲響作一團。

眾人搖晃站起，一邊揉著被掐得烏青的脖頸，一邊恍惚對視，只覺先前的可怖經歷，真像是噩夢一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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